2000年那个时候,李正光和加代从东北回来,已经快呆了两个月。两人在北京城里无所事事,日子过得悠哉悠哉,基本就是泡茶、闲逛。李正光整天没个正经活儿做,闲得都快发慌了。
有一回,李正光跟加代开口了:“代哥,我们都闲着呢,也没人找咱跑事儿,兄弟们都挺老实的。我这儿有个想法,想跟你掰扯掰扯。”
加代问:“啥想法?快说说看。”
李正光道:“现在都进了新世纪了,咱别老瞎折腾。人也不年轻了,不想再干那打打杀杀的事儿了。我想把手上的买卖能卖的卖了,卖不了的就交给郑相浩。打算回东北看看四哥的大姐,过点老百姓的日子。兄弟们要是想留北京,就留下,不想留下的也不强求了。以后咱可能就带着媳妇和孩子东瞅瞅西走走,北京呆会儿,三亚转转,东北也待待,咱们哥俩见面的机会也会少了。”
加代听了哈哈笑道:“正光,你这主意挺靠谱,我支持你。见好就收,这才是聪明的表现。你要走,得跟兄弟们好好告个别吧?”
李正光说:“那是一定得道别。我在北京混了十年,交了不少朋友,也结识了不少老板。鲜族街那边的兄弟们,好多都是冲我来的。我得咱们都叫上,一起吃顿饭,气氛别太死板。”
加代没多说,默默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家了。
加代走后,李正光媳妇王静文关切问:“老公,我感觉代哥走的时候似乎不高兴,是不是有啥事?”
李正光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讲了。王静文非常支持:“行啊,老公,咱得及时收手。以后多做点好事,把以前干的那些事儿找机会弥补弥补。咱都打过架,挨过揍,往后能过安稳日子,啥都值。”
李正光说:“既然你支持,那你就把家里安排好。以你这身份,在麦子店那块,谁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嫂,都是喊我家的女人。我想着,要不咱换个新地方住,或者干脆回东北,安安静静过平常生活。没那些虚名头,出门没人围着转,到时候,我就是你唯一的男人。”
王静文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赶紧说:“我才不稀罕那些虚名呢,什么大嫂不大嫂的,我就想跟你平平淡淡过后半辈子。老公,你每次出去办事,我整宿睡不好,只能跪在菩萨面前给你念经,生怕你出事。”
李正光叹口气:“这两三个月过得安稳,我也喜欢这种日子。我李正光打了一辈子的架,还是头回这么消停。”
王静文乐了:“别感慨了,赶紧去做饭吧。”
李正光说:“我得先给兄弟们打电话,这段时间在四九城认识了不少人,怎么来的怎么走,得好好感谢他们。”
王静文点头:“行,我支持你,晚上记得别喝多了。”
李正光笑着说:“放心,你忙你的吧。”
说完,王静文转身进了厨房,李正光拿起手机,开始一个个打给他觉得值得称兄道弟的朋友,一个都没落下。
他先拨给饭店老板王总,刚一接电话,王总就笑着:“哎呀,正光啊。”
李正光爽朗问:“王老板,你忙不忙?”
王总说:“不忙不忙,啥事儿?你今晚要喝酒?”
李正光答:“今晚不喝,明天晚上咱到皇朝大酒店,我有话跟大家说。”
王总惊讶:“明天晚上还要去皇朝大酒店?这么正式啊?”
李正光说:“对呀,咱哥几个好好聚一顿,我有些事儿必须说,说说内心话,咋样?”
王总马上答应:“好嘞,皇朝大酒店见!这阵仗还真不小。”
李正光说:“得弄得隆重点。明天啥事都别安排,到时候司机直接来接你。”
王总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挂断电话,李正光又拨给另一个李老板:“李老板,是我正光。”
电话那头回应:“正光,啥事?”
李正光声音响亮:“全都给我留着时间,明天皇朝大酒店咱们聚聚,喝喝酒!”
李老板好奇问:“正光,咋了?是不是手头紧?缺钱的话你开口,三五十万没问题。”
李正光笑道:“我哪缺钱,缺钱早找你了。没啥大事,就是去年你们帮了我不少忙……”
李老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你看,去年的那二十多万账款,还是小高帮我给追回来了呢。明晚这事儿我来安排!”
李正光连忙回应:“别急着安排啊,人可不少,估计得得摆十几桌呢……”
李老板瞪大了眼睛,惊讶道:“真有这么多人?”
李正光拍了拍手:“行!明晚来了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下午,李正光特意整理了一番,这次他要堂堂正正地出席。刚从洗手间出来,高泽健瞪大了眼睛:“哥,我们来四九城都有十年了,除了你跟嫂子结婚那次,这还是你第二次穿西装、打领带吧!”
李正光点点头,“今儿晚上的事儿确实重要。这条领带,是你嫂子六年前送给我的,没穿过一次,今晚得戴上。媳妇儿,你瞅瞅我这身行头怎么样?”
王静文捂着嘴笑道:“老公,你穿啥都帅!”
李正光又转头问高泽健:“车准备好没?”
高泽健一拍胸脯:“都安排妥当了!”
李正光挥了挥手:“走起!”
高泽健开车,载着李正光直奔皇朝大酒店。
到了酒店,李正光的兄弟们,还有鲜族一条街上的伙计们早就到齐了,不少朋友、江湖上的人以及做生意的老板们也来了,一共加起来近百号人。加代自然也在人群里。
有人一脸茫然地问加代:“这晚上到底是啥情况?咋请这么多人?要集资吧?集资也不至于这么大动静啊,打个电话不就完了……说真,要给每人十万块钱也不难,几百万轻轻松松凑齐。”
加代摆摆手,“今晚上对正光来说是个大日子,等他来了,让他自己说。我就不多嘴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正光的铁哥们儿,信得过的,连我都在里头。今儿主角是李正光,咱们都竖起耳朵,好好听他讲,咋样?”
“行,那就等正光来了。”
宴会厅门“吱咯”一声打开,李正光大步走了进来,小霸王高泽健拎着包紧跟其后,后面跟着十几位李正光团队的核心兄弟。众人的眼睛都像长上了钩子一样,死死盯着李正光。
“哟,正光今晚这是要迎娶新娘了?还打上了领带,平常从没见过他这么打扮。”
“可不是嘛,他这发型也新鲜,头发往后一梳,滑溜溜的!”
李正光走到加代旁边,重重地坐下,加代开口:“正光啊,大家都急着想知道你要讲啥。万一一下子说出来,怕大伙儿一下子接受不了。”
李正光摆摆手:“不管他们能不能接受,得接受才行。哪有不散的筵席?小高,去拿个麦克风过来。”
李正光站起身,接过麦克风:“兄弟们,先喝个痛快,半小时后我给大家说件事,留点悬念,怎么样?”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李正光和这帮兄弟混了十年,心里头有一堆话想说,但又觉得没处说出口。
喝了几杯酒,半小时过去了,李正光给自己倒了杯酒。好几次想上台,站起来又坐下,进进出出折腾了几回。
加代笑着打趣说:“真要离开了,心里肯定还真难受啊?”
李正光拍了拍大腿:“舍不得也得走嘛!”
李正光酒量不好,两两的小杯,干了一口,立马觉得身上暖洋洋的。酒劲一上来,他又给自己加满一杯,“代哥,我上去了。”
加代点头:“行,你上吧。”
李正光站起身,端着酒杯,小高提着包紧紧跟在后面,走上舞台。麦克风发出试音声,下面顿时安静下来,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大家放下酒杯,眼巴巴地看着他。这时有人喊:“正光,有啥事就直接说呗,咱都是铁哥们儿,是不是有啥好消息?瞅你今儿这打扮,挺精神,莫非静雯有喜了?”
“静雯怀了?哎呀,四十岁还能添个大胖小子,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我都准备好当叔叔了,红包攥着呢!”
李正光清了清嗓子,说:“兄弟们,我得跟你们聊聊,这事儿对你们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对我却是人生大事。我来四九城快十年了,多亏加代和大家,咱才能成为朋友。十年来,我没赚多少钱,跟你们比起来,我就是个穷光蛋,也不是什么大老板、大人物。可我觉得,这十年最大的收获,就是交了你们这群铁哥们。”
“人生这一路,会遇到很多人,有些关系亲近,有些疏远。我和你们交往这么久,今晚我想告诉大家,从明天起,我在四九城待的时间可能会少很多了……”
“啥?正光这到底是咋回事?难不成要干点大事儿?”
“他生意全都在四九城,别说不在这儿,他还能去哪儿?”
瞬间,底下一阵哗然,议论声铺天盖地,把李正光刚开口的话全给搅断。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哥们猛地站起来,“噌”地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都收收吵嚷声,先把正光的话听完!他肯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无论如何,咱们得理解。毕竟这十年来,正光没少替咱们扛事儿。正光,你接着说啊。”
李正光点头应道:“我1983年第一次在哈尔滨跟四哥乔四认识,从那会儿起就在这条路上混了。到现在,混社会快二十个年头了。在咱东北这块地儿,我可背负着不少‘名号’:哈市顶尖的金牌打手,黑龙江最能闯的狠人!年轻时听见这些称呼,心里那叫一个自豪,觉得自己牛得不得了。以前四哥让我办事,我从没含糊,一声不吭地上,谁敢不服气?后来到了四九城,多亏了代哥的帮忙,我才在麦子店混出点名声,在男人堆里算有了些面子。”
“可现在嘛,我都快四十了,混社会快二十年了。某天,我跟静文坐家里唠嗑,忽然在想,我这半辈子到底图啥?除了打打杀杀,啥真本事也没,真挺撑不下去了,也不想再继续这么干了。这些年,我多少次在生死线上拼过,虽然次次都侥幸活过来,但身体和心都累透了。以后我在四九城的活儿,准备交给我最靠谱的好兄弟郑相浩去打理。我不在的时候,大家多帮帮他,能少惹事儿就别起争端。四九城这地方就那么适合混,但我要真走了,说不定它能更安稳,也能更热闹。我们这帮人呆着,随时可能惹麻烦,所以,我决定彻底退圈!”
李正光这话一出,底下众人心里都如明镜般清楚——这明显是他打算金盆洗手,彻底不干了。
“正光,你咋能说走就走呢?你一走,我店里那二十多万的外债咋办?收不回来,这不全打水漂了吗?”
“正光,千万别撂挑子!你欠我们那十万账,收回来给你四万,我们留六万,多划算。实在不行,咱俩对半分也行啊,可别这么说弃权了。”
“正光,你还记得吧?之前卖啤酒的那些混蛋欺负咱们,要不是小高他们过去撑腰,我这生意早完了。你咋能这么说不管就走?”
“咱听说你在四九城混得那叫一个风光,兄弟们才远道而来跟着你。才几天安稳的日子,咋就想收手了?以后兄弟们要是遇见麻烦了,谁来保护?”
李正光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还是老话说,我真撑不下去了。现在我就跟井底的蛤蟆似的,除了打架,真没啥其他本事。以后打算换个城市去,说不定做点小买卖,也说不定啥都不干,就混日子算了。我瞧烦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真希望大家理解我,好不好?我走了,肯定还会有人站出来,顶替我的位置。我就是来跟你们说清楚的!”
话还没说完,李正光猛地抓开衬衫的扣子,猛地朝高泽健喊:“小高,快递我盒烟来!”
高泽健愣了愣:“别这样了,别做这些冲动事……”
看着李正光直盯着烟盒伸手,高泽健心里明白,他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赶紧掏出一盒烟,递给李正光。李正光一把抓了二十根,点燃打火机,逐根点燃,再一个个压在自己胸口,烟头滋滋冒着浓烟,整个厅里弥漫着刺鼻的焦味……
烟头熄灭后,李正光说道:“兄弟们,都给我听好了。无论我人在不在四九城,咱们延吉的所有兄弟,必须团结一条心。我今儿个打这句话,谁敢欺负咱自己人,不管是谁,我都跟他过不去!话说完了,大家接着吃喝,别愁眉苦脸,整点开心的气氛!”
说完,李正光转身坐下,可谁还有心思吃喝?加代没多说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湿巾,贴心地替李正光擦拭胸口,然后又一颗颗给扣子扣好。他看着李正光,声音里带点不舍:“正光啊,昨儿你说想走,我心头没多大波澜。真到这分开的时候,代哥这心里头啊,别提多复杂了。你再多想想,别急着走啊!”
李正光微微摇头,脸上是决然的神色:“代哥,别磨蹭了,我就是想过几天安静的生活。等我离开四九城,你这地方估计也能清净不少。人生嘛,走到哪儿,可能哪天还会再碰面,不是吗?”
加代紧紧握住李正光的手,满心诚意地说:“啥也不多说了,做兄弟的,我就是盼着你未来一切顺利。这个决定,代哥不会拦着你。以后有机会,常回来瞅瞅我,也看看这帮咱们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你不是说你走是走你的路,兄弟们还都守着四九城。以后可得多回来看看啊,正光,记住了啊!”
说着,加代朝李正光的胸膛轻轻捶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沉稳:“记住了啊,不管你以后飞得多远,千万别忘了咱四九城这块地方。说不定哪天你又回来,或者换了行当不干这一摊子事了,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别忘了,四九城这儿,还有个代哥一直等着你。”
李正光站起身,端起一杯酒,嘴角带着笑意:“来,我给大家敬一杯。我这酒量不怎么样,话也不多,就都融进酒里了。”
他用力握了握加代的手,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开。加代紧拉着他的手,直到感觉拉不住了,这才缓缓松开。
按照李正光的安排,小高留在四九城,不过不再和原来的兄弟们一起混。郑相浩负责打理麦当娜夜总会,田东旭照顾梨花园,甚至在四九城娶了媳妇,如今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陈红光和朱庆华则住进了于阳饭店,依然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
第二天,李正光在家收拾行李,和妻子王静文带着儿子李哲,最后目光又扫过这七八年生活的老屋,才上车,向哈尔滨方向启程。
高速公路上,李正光靠着车窗,脑中百感交集。他回想起过去每次回哈尔滨,都是打架斗殴的场面,而这回截然不同,是帮人解决麻烦。他轻轻叹了口气,自语道:“唉,真是对不起我的四个哥哥,他们年轻就走了,我却活了十年。这次回去,一定好好给哥哥们扫扫墓,终于有了机会。”
王静文坐在旁边,脸上溢满难掩的喜悦,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用天天为李正光操心了。一路上,她心情无比舒畅。李哲的脸蛋笑得像花儿一样,乐开了怀。
他转头问妈妈:“妈,我是不是得回东北去上学了?”
王静文看了看儿子,说:“孩子,上不上学这事没那么重要,只要你爸平安,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李正光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以后不再是一接电话就要带兄弟们去解决麻烦,也不用老是打电话叫人揍架子。这样的日子,算是翻过一大页,他觉得顿时轻松。
李正光抵达哈尔滨,去拜访了乔四的大姐宋慧珍。两人在家准备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铁锅炖菜,吃得心满意足,谈笑风生。
宋慧珍笑着问李正光:“正光啊,你刚跟着四哥那会儿还是个小毛头,现在都四十好几了,你真打算不混了?”
李正光点头答道:“姐,是真的不混了。我这不刚回哈尔滨吗。”
宋慧珍又问:“那打算以后做什么呢?”
李正光说:“明儿先去给老爸、二哥、三哥和四哥烧点纸钱。然后带静文回老家看看我哥,在家呆会儿,再慢慢考虑以后的事。这时间一眨眼就得一个多月。”
宋慧珍点头道:“好样的,姐支持你。能知道什么时候收手,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是真智慧。”
李正光离开后,麦当娜夜总会依旧照常营业,郑先浩担任总经理;梨花园也正常运转,田东旭当了总经理;延吉饭店生意红火……
李正光一走,高泽健就自己开车出门旅游去了。
时间一晃,十天过去。曾和李正光一起干活的熊国峰来到梨花园,满脸愁容地找田东旭诉苦:“旭哥啊,正光走了,这事还真不好干。俗话说得好,龙不能一天没头,咱是不是眼看正光离开,人家就开始故意刁难我们?鲜族街那几家水果店头几天老被敲诈。”
田东旭也跟着叹气。
熊国峰接着说:“那帮人来收什么管理费,一摊摊每个月得交五千,那街上七八个摊位都得掏。”
田东旭听完大吃一惊:“什么?还有这种事?”
熊国峰无奈点头:“可不咋地,正光走了,咱就像掉了主心骨,什么人都敢惹咱。要不咱们喊正光回来帮忙啊?”
田东旭想了想,摇摇头:“算了算了,正光刚走不久,先让他好好放松。咱们先顶着点,这不也当给正光看家护院吗?真出事,谁能撒手不管?”
熊国峰皱眉回忆:“我听着那帮人的口音,好像还是四九城本地人。带头那个三十来岁,还有七八个小弟伙。”
田东旭拍了拍大腿,豪气干云:“行,这事儿交给我。一帮小年轻,能把天翻过来?我这就叫几个兄弟过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田东旭话音刚落,立刻抓起电话拨给李云:“李云啊,赶紧带几个人过来鲜族街这边。老熊那儿刚传话说,水果摊被人给盯上了,要收管理费,我得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李云问:“这事儿需要带点儿东西吗?”
田东旭回道:“别带,都是些小年轻的,拿着砍刀、镐把吓唬吓唬就得了,目的就是让他们以后不敢招惹咱们的地盘。”
李云爽快答应:“行,知道了,马上过去。”
田东旭又补充:“你知道光哥吧,我赌一把,俩月内他肯定回来,我非常清楚他。除了混社会,他还能干啥?咱们先顶着,等他回来了就放心了。李云,哥不在的这段时间,咱们得守好这个‘家’,别让人欺负了。”
李云点头应承:“没问题,我现在就出发。”
不一会儿,田东旭和李云带着二十多个兄弟抵达延吉街。刚一到场,便见那帮小年轻手里握着镐把,在街上吆喝:“我家杨哥说了,今天交了管理费,以后收费减半。再磨蹭,日后可不是几千块能解决的。”
为首那个小子,还冲着水果摊猛地砸了几下,把几个西瓜砸得稀烂。
摊里的女孩急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这样太过分了吧?”
那小子嚣张道:“欺负?我就是欺负了,看你怎么样!”说完,一把掀翻了小水果摊。
摊主看到田东旭来了,赶紧喊:“老田啊,帮帮忙,这帮孩子快欺负得没招了!”
那小子一回头,只见田东旭两步上前,眯起眼睛怒瞪:“小子,现在都啥年代了,你别光看那些江湖片,年纪轻轻学那些混社会的招数行不?我告诉你,要是我再看见你们来滋事,打断你们的腿不是说着玩的。赶紧把水果捡起来,赔钱,滚蛋!”
那小子不服气:“你是谁啊?光凭块头大就了不起?来,兄弟们,亮家伙!”
话刚落,几个小家伙掏出小刀,“咋滴?还想当大哥耍威风?打死你信不信?”
此时,延吉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忽然,一顶红旗轿子从南边缓缓驶来,前面轿夫开路,后面跟着穿白衬衣、戴眼镜的一群公子哥。司机急促按喇叭,却无人让道。诸公子疑惑道:“这这是咋回事啊?”
轿夫忙答:“公子,前面堵得死死的,要不咱回去算了?”
诸公子摆手道:“别急,我出来就是要看看真实的状况。没事,把轿子停边上,我下去瞧瞧。”
轿夫有些犹豫:“公子,这……”
诸公子说:“给我找件外套,眼镜摘了,没人认出我。轿子就放这。”
轿夫赶紧应声:“好嘞,公子,马上给您停好。”
诸公子摘下眼镜,换上普通运动外套,轿夫提着包,轿门一开,他便下了轿。走到水果摊旁,和人群一样探头看热闹。
田东旭大声吼道:“小伙子们,社会混得还差远了,赶紧收手吧!别把自己搭进去,缺了胳膊少了腿,啥都没混成,那多亏了!我再说一遍,把水果捡起来,坏了买单,我不为难你们。田东旭从来不欺负小孩儿,虽说正光哥不在,我也不能看着正光哥兄弟们受委屈!”
说罢,老田猛地挥拳打向为首小子,那小子连退几步,屁股坐到了地上。
后边七八个小子眼看大哥被打,朝着田东旭嘶喊:“给大哥报仇!”纷纷拔出小刀、砍刀、棍棒冲了上来。
李云从背后掏出一把“真理”,上好膛,一声巨响,朝天空开了一”真理”,吼道:“谁敢动手?试试看谁敢动,我不客气打死谁!”
诸公子皱眉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大白天的街上,怎么还有人顶风作案?现在不是严打吗,怎么能这样?”
轿夫刚想回应,诸公子制止:“别说了,我先看看。这帮人都四十好几了吧,怎么能去欺负小孩子呢?瞧,那动作还真打起来了!”
李云趁势大声叫嚷:“快拿钱!快拿钱!”
小子脸都哭丧了:“大哥,没钱啊,要要是有钱,谁还来这儿收保护费?”
李云怒瞪着:“没钱?好,那今天就让你记住,年轻人,好好回学校读书,别整天想着混社会,听见没有?”
说完,李云立刻抬脚往那小子腿上一脚,猛地一踢。那小子“嗷”地一声惨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这时田东旭站了出来,声音洪亮地对众人高喊:“大家都听清楚,正光虽然人没了,但有什么事都得找我。正光花了十年时间打拼出来的名声,咱们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毁!我田东旭在这里声明,只要我老田还在,谁敢欺负咱们兄弟,绝不会放过!”
台下的人听了,立马附和着喊好声,拍起手来。我心里那叫一个自豪,带头的感觉果然不一样。以前跟着李正光混,没这般得意过,他走后,我这份威风终于站起来了。
我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冲他们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瞎闹腾了。回头大家都到梨花园找我!”说罢,又转头对地上那受伤的孩子吩咐:“以后别再胡闹了,听清楚了吗?今天这顿算轻的,赶紧去医院看看伤势!”
话音刚落,我就带着十几个兄弟大摇大摆地离开。路过诸公子那里时,我俩目光一交汇。
诸公子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好气地回道:“你问这干嘛?是新面孔吧?少管闲事,对你没好处!看你是不是想替他报仇,信不信我处理你!”
旁边的轿夫连忙提醒我:“哎,说话注意点啊!”
我脖子一挺:“我这脾气就是这样,改不了!比起你们四九城的怪话,我这话算温柔多了,呸!”
诸公子并未多言,蹲下身子对那小子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小子哭着说:“他们是黑社会……”
诸公子听了,立刻起身,上了红旗车,脱了外衣丢到一边,说:“有人流血牺牲,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我绝不能让这些人把这里破坏了。赶快给市总公司打电话,我要跟他们见个面!”
轿夫立刻掏出手机拨号:“喂,是张宝和吧?我家公子要见您。”
电话那头传来张宝和的声音:“谁呀?”
轿夫大声说:“诸公子让您出来见面!”
张宝和连忙答应:“行行行,我们马上准备。”
轿夫又紧接着说:“公子说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开门告诉我们在哪楼,咱们说完就走!”
张宝和应声:“没错,就照这么办!”
这几个和田壮最怕的就是诸公子来巡视,他随意看看眼一旦发现问题,咱们就得赶紧收拾。不热情招呼可不行。
红旗车“吱溜”一声停在市总公司门口,车门一开,张宝和急忙领着田壮几个人迎接。
张宝和高声喊:“大家伙鼓鼓掌欢迎!”
诸公子摆摆手:“别鼓掌,别耽误大家工作。我不是说过了吗,别整那些形式主义。走,上楼!”
他看了看张宝和和田壮,问:“这位是?”
田壮赶忙自报:“诸公子您好,我是市总公司的副经理。”
到了张宝和办公室,诸公子的司机开口:“叫公司的人都来开会,有点话得说。”
张宝和赶紧说:“行,行,我这就通知大家!”
没多久,公司人马连张斌也齐聚会议室,诸公子开口:“张经理,我们开始吧?”
张宝和忙说:“您说,咱都记着。第一条是啥?”
诸公子说道:“我们刚才在延吉街转了一圈,天明亮得很,你们管辖的地儿竟然有人打架。张经理,你觉得合适吗?周围落一圈围观的,万一出了意外受伤了,责任谁来扛?”
张宝和和田壮立刻站起来,张宝和说:“我马上查,保证五个小时内抓住人!”
诸公子说:“不用查了,领头的是田东旭。”
田壮愣住:“谁?”
诸公子提高声调:“没听清?写下来,田东旭!明白吗?”
张宝和急忙说:“明白!”
诸公子又道:“他们好像还跟着一个叫李正光的老大。”
田壮惊讶问:“什么?”
诸公子没好气:“又没听清楚?”
张宝和赶紧道:“听清了!”
诸公子语气严肃:“他们这帮人太凶残了,十几个人拽着‘歪理’,手里还带着刀,直接就揍一群孩子,做了太不道德的事。我们国家的花朵被他们糟蹋了。张菊,你知道他们怎么自称的吗?我看你一点用都没有!他们说自己是黑社会,还教唆孩子学坏,这就是你做的事?”
张宝和急忙回答:“我这就去处理,马上到!”
诸位领导看来似乎还没完全满意,接着开口说:“半年前给你们整顿过一次了,可我这瞧着一楼那个关押歹徒的牢笼还空着呢。这是咋回事?半年时间过去了,连个典型案件都没抓到?你们光逮些什么小偷小摸的货色,有几个强奸犯又能说明啥?必须把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头目和他们背后的保护伞一并揪出来,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我觉得那个李正光、田东旭,还有那个大小眼的李云,先拿他们开刀,你认识不认识?”
张宝和赶紧摇头:“不,不认识!”
诸公子又问:“那这活对你来说难不难?给个态度!田扶菊,你有问题没?”
张宝和连忙回答:“没难度。”
领导们纷纷往椅背上靠了靠,诸公子又说道:“如今都2000年了,地方上的你们可能听不着上面的政策,可绝不能让他们继续发展壮大、拉帮结伙,明白吗?一个月内,给我把李正光那帮人统统抓起来。关进去了,逼他们互相揭发,听到没?先抓个一百号人,再说下个月我来验收成果。那些保护伞,我要全部揪出来,连根拔起!”
张斌一听,心里一阵喜悦,脑袋里激动得像打翻了蜜罐,终于看到出头的机会,前途一片光明……
诸公子看着张斌那副模样,问:“张队长,有啥话想说?”
张斌大声答道:“报告!我得举报……”
一提举报,张宝和和田壮者神色立刻紧张,忙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诸公子严肃地催促:“我这次来就是要听真话,别绕弯子。张队长,说吧!”
张斌毫不犹豫:“田壮和张宝和两个人是一路的,他们就是李正光的保镖……”
田壮和张宝和一听,立刻跳了起来,手底下的人也跟着嚷嚷起来。不过咱们这正义的阿sir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站出来撑腰。
张斌紧张地对领导说:“领导,我有情况要反映,得告状!”
诸公子问:“要告谁?”
张斌毫不含糊:“我要举报的,就是眼前这俩人,张宝和和田壮。”
张宝和故作镇定,冲张斌说:“张斌,咱们是同事,领导面前说话得慎重。大领导在这,你这尖声尖气的,合适吗?”
说完,他又转头对领导赔罪:“领导,真是我的失职,没管好下边的兄弟,都是我的错。”
诸公子摆手说道:“别说这些废话,怎么能不让人说话?这不害人憋死么。你们先坐着。张队长,你站着,有话就说,有我在呢,不用怕他们俩,给我放开了说,别脸皮厚。”
张斌拍着胸脯:“那我就全数吐出来了。”
诸公子淡然道:“说吧,正好今天没事,听你吐吐苦水。”
张斌继续爆料:“田壮和张宝和就是李正光的后台撑腰……”
紧接着张斌揭发得更深:“这几年里,李正光那伙坏蛋做的坏事,证据全放我办公室档案柜里。他们每次能逍遥法外,全是靠田壮和张宝和给他们开绿灯。有这两人罩着,才让他们能干出那些为非作歹的勾当。他们就是社会毒瘤!我那几个上头,也是一丘之貉,听着都替他们脸红。”
田壮气得不行,掏出武器瞪着张斌:“你这孙子,我要揍扁你!”
张斌冷哼一声:“有种你就来,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张宝和也火了,掏武器附和:“张斌,今天你就是送死!”
张斌根本不怕:“来啊,在大家面前,你们敢不敢动手!”
这时诸公子重重一拍桌子,顿时把屋里气氛凝住:“干啥呢?想闹事是吧?都给我坐下!”
田壮和张宝和哆嗦着乖乖坐回去。
张宝和连忙辩解:“领导,别听他胡扯,他在我们局就干些闲杂事,人缘还特差……”
旁边一名轿夫插嘴:“你俩闭嘴!刚才派你们去抓人,一个个推三阻四,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张斌的手下扛着一大摞资料,噔噔噔地跑进来,往诸公子面前一摆:“大人,这是李正光那伙人所有的档案,我花了半年才整理出来。每一份资料上都有受害者签字,您不信可以亲自核查。我保证我说的全是真话,假一字我愿意随便处置。您瞧,这案子从1995年开始,受害者是金中德,事情就是去年的……”
诸公子一页页翻阅档案,眉头越皱越深,忽然一声厉喝:“都给我过来!这回我得听个明白了,张队长敢说实话,你们俩为啥就这么怂?我早就听说你俩整天不干正事,光折腾。我现在就要摘掉你们这个帽子,快,把‘真理’交出来,证件拿上,手机给我上交。张队长,赶紧给我组成专案组,把李正光那伙人一网打尽。不管背后撑腰的是谁!”
张斌接着说道:“听说他们背后还有个叫加代的人,来头挺硬的。不过要抓李正光他们几个,还有加代,也不是难事儿。只是审讯的时候,咱得找几个专业的人来配合才行。”
诸公子拍了拍胸脯说道:“需要什么资源你尽管开口,我这边尽量给你调配齐全。还是老规矩,先抓住再说,挑几个容易对付的下手,先搅乱他们的内部。咱们就算抓上百号人,也算给团伙制造点混乱,哪怕是些打杂送茶的也成。”
张斌兴奋地说:“我在这儿混了大半年,就等这一天了,把李正光、加代他们一网打尽。现在机会来了,多亏领导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让组织失望,把他们彻底端掉!”
诸公子拍了拍张斌的肩膀,“张队长,你别太激动,好吗?带着你亲信兄弟,我信得过你,也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其他人,都乖乖留下,谁也别想跑!”
张宝和、田壮乖乖交出了“真理”和证件。
张斌乐呵呵地说:“现在我可不能再叫你们田菊、张菊了,你们现在都是‘自由公民’了。兄弟们,带走!” 张宝和和田壮就这么被带走了,田壮连给加代打个电话的机会都没。
张斌赶紧召集兄弟们,手握任命书,下面分公司的哪一个敢不配合?刑警、巡警、武警、特警四个部门联合作战,张队长这回威风凛凛,整整开了一个晚上的会。
李正光他们再狡猾,也逃不出张斌的掌握。他们藏哪里,张斌心里一清二楚,根本用不着出门调查。几个人的住处,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张斌大队长一挥手:“先抓田东旭那小子!”
田东旭在朝鲜族一条街上给水果摊撑腰闹事,这回可真撞上枪口,还踩了大雷。张斌队长带着兄弟们,就是要先逮住他,为收网李正光那帮人打头阵。
2000年4月,在四九城玄武区春风胡同401号小院。田东旭家里,四岁的孩子正欢快地在院子里玩耍。媳妇小玲在厨房忙着烙饼,田东旭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啃着西瓜。
“嗒嗒嗒……”有人敲门。
田东旭扯着嗓子问:“谁啊?”
外头应声:“田哥,开门,有事找你。”
田东旭懒懒地说:“小玲,你去开门。”
小玲擦了擦手上的油,嘴里念叨:“来了来了。”刚一开门,话没说完,“啊!”一声尖叫,眼前站满了持”真理”阿sir。
小玲一喊,田东旭心里“咯噔”一跳,立即伸手摸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真理”,问:“咋回事?”
一开门,眼前几十个阿sir端着”真理”,大声喊:“田东旭,你被逮捕了!”
田东旭还想往外看,阿sir打断:“别瞅了,外面还有上百号阿sir呢,赶紧放下”真理”,投降,跟我们回局里。”
田东旭心里纠结得很,想着“干倒几个也行”,却没那个胆子。又想自杀,却没这个勇气。他在心里盼着加代和李正光能来救他。
正当他愣神时,一名特警“哐”地开了一”真理”。几名阿sir一巴掌拍在田东旭举着“真理”当幌子的手腕上,十几个穿制服的警员一拥而上,把田东旭按倒在地,像摁麻袋一样压住了。
田东旭的四岁儿子被这阵仗吓得大哭起来,小玲赶紧冲过去抱起孩子,一边拍一边哄着,嘴里还念叨:“咱家老田这回犯啥事了呀?”
一名阿sir脸色冷峻地说:“你就在这儿老实待着,别往哪儿跑,有人盯着你。”
正说着,门口又冲进来一个阿sir,大声喊:“谁也别往外打电话!”喊完又对田东旭吼:“田东旭,是你吗?”
田东旭被吓得结结巴巴地答:“是,是我……”
阿sir不废话,挥手示意:“带走!”
就这样,李正光团伙里的重要成员田东旭被捕了。
紧接着,张斌带着一百多阿sir风风火火赶往麦当娜夜总会。这夜总会一楼住着李正光那伙人的二十多个手下。
阿sir一敲门,门刚开,几十名阿sir“呼啦”一拥而入。一名阿sir举”真理”大喊:“都别动!”
这帮人惊呆了,二百多阿sir几乎全都拿着”真理”,他们哪敢乱动,只能乖乖举手投降。
张斌亲自逐一检查,发现这帮人里面既没有李正光,也没有他们团伙的核心人物。
张斌把”真理”顶在一个人头上,厉声问:“郑相浩在哪儿?”
没人吱声。张斌又把”真理”顶到另一个人脑袋上,大声吼道:“郑相浩到底在哪儿?”
依旧是无人出声,气氛紧绷,张斌眼看火气上来了,咬紧牙关提高嗓门骂道:“你们不开口我也明白,我就是想摸摸你们的底。郑相浩不就在高澜大厦吗?好,谁也别想轻松,给我带走他!”
这一句令李正光手下的打手几乎全部被警方一网打尽。
就在高澜大厦里,那是郑相浩的住处,几名便衣阿sir藏身在面包车中,耐心守候着。郑相浩总该出来行动吧,毕竟也要按时上班。
过了片刻,阿sir逮住了两个小喽啰,正质问:“你们知道郑相浩在哪?赶紧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店里出事了,让他马上赶过来。”
“我不想出卖浩哥!”其中一个小喽啰紧张地说。
阿sir冷冷瞪他,厉声说道:“不打算出卖?那你就等着坐牢吧!你还不知道现在团伙情况多糟吗?田东旭都被抓了,你以为你还能逍遥?我再问清楚,你打不打这电话?态度不好,刑期就更长!”
听到这话,小喽啰吓坏了,从没遇到过这么严重的情况,只好赶紧拿起手机拨通了郑相浩:“浩哥,店里有人在捣乱,赶紧过来看看。”
电话那头,郑相浩沉声回应:“收到,我马上到。”
说完,他顺手把”真理”别在腰间,带着身后的保镖疾步冲下楼。可没想到下面早已埋伏着两百多名联合行动的阿sir。
郑相浩警觉性极高,一走到门口便环顾四周,神色紧张。这时,一名阿sir正准备上前扑过去,被张斌一把拽住:“别急,先忍着,时机未到。”
“为啥?”那阿sir问。
张斌解释:“你看人家动作,他手里一直摸索着腰间,随时准备掏”真理”。咱要遣几个身手灵活的,装作路人似的,慢慢接近他才好动手。”
于是,两辆车慢悠悠降下六人,一个个嬉笑着,手里提着袋瓜子和啤酒,边嗑瓜子边喝着,毫无防备地朝郑相浩走去。
郑相浩看了他们一眼,没察觉异常,便继续往车边走。
转身间,背影暴露无遗,六名阿sir一转身,立马冲向郑相浩。正要拔”真理”时,几个阿sir一下按住他的手腕。一人揪住郑相浩的长发,用力将他推向车边,只听“砰”的一声,车窗被撞得粉碎。
紧接着,两百多名持AK47的阿sir从车上下巴士,列队严阵以待,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被塞进车厢时,郑相浩还拼命挣扎,嘴里破口大骂:“张斌,你胆敢抓我?我哥不在你就敢动手?”
张斌掏出”真理”,拍了拍郑相浩的脑袋:“看看出动的都是谁!把他衣服扒开检查!”
郑相浩一看才彻底懵,所有便衣阿sir原来穿着与周围环境极为相似的制服。
这场收网行动仍在紧锣密鼓地展开。
与此同时,于阳饭店422号房间里,陈红光、朱庆华、范清和谷安东四人正无忧无虑地嗑着瓜子,看着1986年版本的《白蛇传》。可屋外,两百多名阿sir已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栋楼,大声喝令:“所有人别动!”
屋内四人惊慌失措,急忙从被窝中掏出武器准备抵抗。陈红光随手抓起一只酒瓶朝门外扔去,心里想着:难道是仇家来找麻烦了?
不料外面立刻响起连串”真理”声,“砰砰砰砰”四下响起,陈红光膝盖被击中,范清胸口和腹部也中弹。紧接着,一枚麻醉弹被投进屋内,四人瞬间瘫软动弹不得。
外头几十名阿sir迅速冲入房间,将四人反手铐上,直接送往医院。
这一切加代还一无所知。他此时正无事可做,准备去深圳逛逛。
张斌那边却忙得不可开交,下令全力抓捕李云。不过这次行动,李云顺利逃脱。
李云不喜欢住高楼,只选了亮马河大厦二楼。他头疼欲裂,吃了两片止痛药,感觉稍微缓解些,于是边看电视边喝着小酒,手里抹着那把随时备用的”真理”。
他耳朵特别灵敏,一有响动立刻警觉。
忽然间,他“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窥视。密密麻麻的人头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赶紧跑向保险箱,拿出几万现金揣进怀里,然后迅速跑到窗边,“哗啦”一把拉开窗户,反手紧握窗框,心里盘算着:你们敢闯进来,我这”真理”里子弹准头十足,第一个进去的必成灰烬!
亮马河大厦这一带更像公寓,门锁简陋,外面已传来一声巨响“哐当”……
李云一脚狠狠踹开门,咬牙切齿地连开好几”真理”,”真理”声“砰砰”地响个不停。楼下的阿sir见他伏在窗边的模样,李云又对着他们开了几”真理”,紧接着一下子纵身跳了下去。手中还剩两发子弹,他朝着拐角处的阿sir一顿扫射,随即把”真理”扔了出去。阿sir原以为那是炸弹,顿时全都“扑通扑通”趴倒在地。
李云立刻撒腿就跑。亮马河大厦背后有道围墙,墙那头是个操场,还有个小铁门,李云一跃翻了过去。随后拦了一辆出租车,急切地催促司机:“师傅,快点开,快点开!”逃出险境,他赶紧拨通了大哥田东旭的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又给陈红光、朱庆华打过去,依旧杳无音信。
李云心跳得厉害,焦急万分,又拨通高泽健的电话,“喂,小高,你在哪?家里出大事了!”电话那头的小高一听,急得直跺脚,“啥情况?到底怎么啦?我马上回去!”
“别回来了!我家刚刚被上百阿sir围了,我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李云焦躁道,“我打给旭哥他们根本没有接,估计全都被抓了。”
小高听了瞪大眼,整个人都傻了,“怎么会弄成这样?怎么阿sir能出动这么多?”
李云长叹一口气,说:“我手上还有”真理”,故意假装扔了个手雷吓他们一跳,阿sir立马趴下。现在我都不确定自己在哪儿,得先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你赶紧给正光哥和代哥打电话,家里肯定遇上大麻烦了!”
高泽健听完立刻急着给李正光拨电话,但那边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李正光可能已经不想再牵扯江湖上的那些旧账了。
加代看到李正光出去散心,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他给江林打电话:“江林啊,明天我去深圳玩两天。正光哥出去散心了,我也得出去透透气。给他打电话都不接,真心眼儿太小了!”
电话那头的江林一听,兴奋得不行:“行啊,大哥,明天来深圳,兄弟们一定去接你!想吃啥告诉我!”
加代笑着说:“吃啥都无所谓,给我提前准备点好酒。顺便把邵伟也叫上,我想你们啦。”
江林连声应承:“没问题,大哥!”
挂了电话后,加代泡了杯茶,对媳妇敬儿说道:“敬儿,帮我收拾下衣服,我明天准备去深圳一趟。”
这时候,高泽健打来电话,电话里他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加代赶紧安慰:“小高,别急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泽健带着哭腔说:“代哥,我家可能出大乱子了。我哥走后我就出来了。李云刚刚说,他家被上百阿sir包围了,那些阿sir居然还有冲锋”真理”!”
加代被吓了一跳:“天哪,接着说,别着急,慢慢讲。”
高泽健继续说道:“我联系了田东旭,没接;陈红光、朱庆华、范清正那些人也都联系不上。我去了梨花园和麦当娜,竟然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我现在得赶紧离开四九城,不然肯定会被抓,最后一个都跑不了,全都栽了。你赶紧给田壮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加代赶忙叮嘱:“行,小高,你一定要藏好,先离开四九城,绝对别回来。等我消息。”
高泽健带着哭腔答应:“好嘞,代哥。我每天晚上九点,中午十二点,下午六点开机,三个时间段肯定能接到电话,其他时间我都关机。”
加代连忙安慰:“行行行,别害怕,没什么大事。”
高泽健说:“哥,我一点也不怕,只要人还在,都有希望。你不也挺好?”
加代点了点头:“对对,我马上想办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泽健应声:“好嘞,代哥,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加代开始一个劲儿地打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结果电话那头都没人接。他心里“扑通”一下,寻思着田壮、张宝和咋都不接电话呢?这肯定是有啥猫腻儿啊。加代心里有数,除了李正光、小高还有李云,其他人估计都被逮了。
按说呢,谁惹事儿就抓谁,这次咋全给一窝端了呢?那指定是张宝和、田壮也出事儿了。加代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给邢涛拨了电话。
邢涛一接电话就开口:“代弟啊,你听说没?张宝和、田壮栽跟头咯。”
加代回:“我刚听说这事儿,我这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呢。天天一堆人盯着我,除了上班回家,我哪儿都去不了,你明白吧?打个电话都有人盯着。”
加代说:“嗯,我懂,涛哥。”
邢涛又问:“加代啊,想听句实在的不?”
加代答:“涛哥,你说吧,我能扛住。”
邢涛叹了口气:“我觉得正光这回要悬咯。你知道是谁把消息漏出去的不?”
加代忙问:“谁啊?”
邢涛压低声音说:“新来的那个,接勇哥老爸班的那位,我都感觉我自己也悬呢。”
加代一听,立马就慌了神,赶紧又给勇哥打电话。
加代火急火燎地跟勇哥把情况一说,这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事儿可不小。他接着又给勇哥拨了过去。
加代说:“勇哥,是我,代弟。”
勇哥问:“代弟,咋啦?”
加代说:“勇哥,你听说没?新一轮严打好像开始咯?”
勇哥答:“听说了,听说了。”
加代接着说:“李正光还在外面呢,他在四九城的手下差不多都被抓了,全军覆没咯。”
勇哥惊讶道:“啊,你接着说。”
加代试探着问:“我是不是不能再找你帮忙咯?”
勇哥反问:“你说呢?”加代一脸沮丧,有气无力地说:“勇哥,我明白了。我是不是也快摊上事儿,要被抓进去啦?”
勇哥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记好了,咱这类人可不能跟上面对着干。代弟啊,“不管是你还是李正光,谁要是敢干违法的事儿,像杀人放火啥的,那早晚都得被抓进去蹲大牢。我早跟你讲过,李正光那小子,指定得出事。九七年我就让你别跟他们瞎掺和,你听我的没?压根儿就没听!后来我给你擦了多少回屁股?咱离开四九城之后,我又帮你多少回了?代弟啊,以后这种事儿可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上面咋安排,咱就咋照做。人家抓谁、咋判,咱都得认,听明白没?”
加代一脸无奈,回了句:“听明白了。”
勇哥说:“行,那就这样吧。还有啥要说的没?”
加代答:“没了。”
电话一挂,加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里直犯嘀咕:下一个指定就是我,我肯定也得被抓。听勇哥那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管了,这事儿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就在这时候,宝龙小区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两百来号联合执法的人一股脑儿冲了进来。加代家的门“砰”地被撞开,一群人手里拿着家伙,扯着嗓子喊:“都别动!双手抱头,蹲下!你跑不了,这是逮捕令。我宣布,市总公司现在正式拘留任家忠!”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加代刚挂断电话,他们就冲进来了。加代、马三、丁健、王瑞,一个都没跑掉,全都被带走了。加代和田东旭被关在了一个屋里。
田东旭一瞅加代也被抓进来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加代反倒乐了,说:“兄弟们,能一块儿进来,也算是个伴儿。”
勇哥手里攥着电话,自言自语道:“我帮了你多少回,你咋就不开窍呢?加代,你要是当初来上海陪我一年,我肯定能把你掰正喽。”
勇哥拨通了诸公子的电话:“喂,兄弟,我是小勇哥。”
诸公子:“哎,勇哥,你好啊!你现在搁哪儿呢?”
勇哥:“我在上海呢,离开四九城之后就一直待这儿。你呢?”
诸公子:“我跟父亲来四九城工作了,这两年忙得脚打后脑勺。”“兄弟,最近一直忙着陪老爷子调养身子,都没空去看你和李老爷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啊!”电话那头,勇哥乐呵呵地说着。
“嗨,勇哥,咱俩这交情,别这么客气。我最近也没回四九城,等回去了,肯定去你家看望你和咱家老爷子。”诸公子回道。
“行嘞,兄弟。不过你今儿打电话,是不是有啥事儿啊?”诸公子又问道。
“这次你爸是真发火了。”勇哥说道。
“可不咋的,我助理出去转了一圈,大白天的,大街上就有人械斗,这还得了?不狠狠收拾他们一顿,那哪行啊!简直无法无天!现在还有一部分人没抓到呢,我早晚得把他们全逮回来。我刚上任,得有点作为,给我爸分担分担压力。”诸公子气呼呼地说道。
“整治力度大点没错,就得这样。咱得有原则,宁可多查几个,也别漏掉一个。那些有前科的,这两年在社会上不安分的,都得好好管管。”勇哥认真说道。
“勇哥,你经验丰富,这方面我还得跟你多学学。”诸公子说道。
勇哥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让加代和任加忠那俩小子来上海陪陪我,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不管是不是抓错了人,我都想把加代弄到上海来。这小子,这两年被我惯坏了,在四九城就知道跟混混打麻将、泡澡堂子。我也说过他了,他也答应我要改过自新。等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这小子其实人挺好。”
“那就让他来呗!”诸公子说道。
“我这弟弟啊,我一直想把他调到上海来。他在四九城也没个正经事做,整天瞎晃悠。我也劝过他了,他也下定决心要改。以后有机会你们见见面,他人真不错。”勇哥说道。
“行,勇哥。等我去上海的时候,我也想见见这位老弟。对了,你帮我向你家老爷子问个好。”诸公子说道。“兄弟,太感谢啦!等我有空儿,去你家瞅瞅你老叔,行不?”勇哥一脸感激,冲电话那头说道。
“行啊行啊,勇哥。”电话这头的诸公子赶忙应声。
“兄弟,真的特别感谢你。”勇哥又补了一句。
挂了电话,诸公子紧接着又给张斌拨了过去:“听说你们抓了个叫加代的?”
“嗯,抓着了。”电话那头的张斌回应道。
几位公子哥儿你一言我一语地交代:“先把人放了,弄到上海去。跟加代说一声,勇哥在上海等他呢。四九城这摊子事儿,让他少掺和,听见没?”
张斌连忙点头答应了。
……
加代刚一被带走,静姐就急得跳脚,一边哭一边给勇哥打电话:“勇哥,勇哥!我是你弟妹啊!”
勇哥一听这哭声,赶紧问:“咋啦咋啦,哭啥呢?”
静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勇哥,加代让人给抓走了,你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抓他的时候他咋就不反抗一下呢?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留啊。你是不是不管他了?勇哥,你可不能真不管他啊,你得救救他呀!”
勇哥有点烦了:“别哭别哭,我跟你说……” 加代啊,都是让你给惯坏了,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你嫂子那本事,早把加代收拾得老老实实了。别嚎了,别嚎了。
静姐抽抽搭搭地说:“我哪有那本事啊。刚才加代打电话过来,我听他那意思,你不想管他那些兄弟了,你咋能这样呢?勇哥啊,平时你吹得可响亮了,说加代也好,我也好,有小勇在,谁都不敢欺负。现在你代弟被二百多个阿sir给带走了,马三、丁健、小瑞他们也都被抓了,你倒是……”
勇哥打断她:“哎,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啊,小静。”
静姐还在那哭个不停,勇哥也急了:“你先别哭了行不行,哭啥呢!”
勇哥把电话往旁边一扔,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拿起电话:“哭够了没?没事儿,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静姐带着哭腔说:“你骗我呢……”他回来后,你可别忽悠我啊……”
勇哥那边早把电话撂了。
加代被抓进去后,心里那叫一个绝望,感觉啥盼头都没了。结果呢,有个阿sir突然把狗笼子门一开,扯着嗓子问:“谁是加代?”
加代赶紧应声:“我!”
阿sir就说:“走吧。”
加代一下愣住了,阿sir又吼了一声:“走!”
加代犹豫着问:“走?那……能不能让我见见……”
这时,旁边一个端着茶杯的家伙喊:“过来!”
加代跟着进了办公室,那家伙往椅子上一坐,问:“你是勇哥的啥人?”
加代忙说:“啊,我是勇哥的弟弟,任家忠。”
那家伙点点头:“行,勇哥都打过招呼了。他让你赶紧去上海找他,麻溜儿的!”
加代说:“我现在还不能走。”
那家伙一瞪眼:“啥?不能走?你啥意思?”
他又接着说:“勇哥都打过招呼了,要是没打招呼,你小命儿早就没了,顶多俩月脑袋就得搬家。你咋还不走呢?到底咋想的?”
加代说:“我那帮兄弟……”
那家伙一摆手:“行了,你还想不想活命了?别太贪心了,成不?”
那家伙想了想,毕竟加代是勇哥的弟弟,就说:“把你的人带走,其他的别想带走一个。我给你这个面子了,就把你的人带走,其他的甭想,要不然你的人一个都别想带走。就你自己……”加代赶紧摆手:“哎哎哎,别这样,那我带马三、丁健、王瑞走就行。”
大佬对手下说:“把那三个小子提出来。”转头又对加代说:“去上海找你勇哥吧,最近别回四九城了,赶紧走!”
加代一出来就懵了,马三他们几个也是一脸懵,心里直犯嘀咕:这咋回事儿啊,咋就全军覆没了呢?
加代拿着手机,一个劲儿地拨号码,嘴里还骂骂咧咧:“李正光这王八蛋咋不接电话呢,快接啊,家里都乱成啥样了,还关机!算了,先回去再说吧。”
加代回去后,想联系李正光,结果咋联系都没用。这时候,勇哥一个电话打过来:“加代,带着你那几个兄弟麻溜来上海找我,在我身边待上一年,陪我跑跑步、打打球、玩玩游戏。来了就都把手机号换了,你那几个兄弟也一样,听见没?”
加代有点犯嘀咕,支支吾吾地说:“我那帮兄弟……”
勇哥可没耐心听他说完,直接打断:“别一天到晚念叨你那帮兄弟了!我对你咋样,心里没数吗?我跟你说,我这是帮我爸分担点事儿,懂不懂?你要觉得自己有能耐,你就自己去办!”
说完,“啪”的一声,勇哥就把电话挂了。加代也没辙,只能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往上海去了。
过了差不多一个礼拜,加代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可人在上海,也没啥别的办法。勇哥也看出他心不在焉,但也没啥办法帮他。
加代试着跟勇哥说:“勇哥,能不能想想办法保住正光啊?”
勇哥一听,火就上来了:“你赶紧给我滚回去办事去!我是你靠山还是给你擦屁股的?别在这瞎咧咧了,陪我喝酒去,下午咱打篮球!”
其他人一看这情况,都觉得事儿没戏了,加代也没再露面。行吧,那就接着查,看他们说不说实话!李正光、高泽建、李云他们到底躲哪儿去了?
这边实在是扛不住了,终于有个人扛不住,说:“他们回东北了!”
“回东北了?”
“对啊,真回东北了。”
“回东北哪个地儿了?”
“哎呀,这可说不准,可能是哈尔滨,也可能是延吉,吉林、长春也有可能。他在东北朋友多得很,吉林、黑龙江都有。他跑吉林干啥去了?前不久还跟榆树的徐大伟他们闹了点矛盾呢。”
“那说不定是去吉林了?”
“嗨,傻老六跟他关系铁着呢!”
有人赶紧给榆树那边打了个电话,直接找到了徐凤山,也就是榆树那二把手。“喂,领导,你好啊!”
领导说:“老徐啊,上个月你家大伟是不是跟李正光闹别扭了?我们正抓他呢。我们是四九城的,你得帮把手,无条件配合啊。徐凤山开口说:“行,我这就找大伟问问咋回事儿。”
其实啊,徐凤山压根儿不知道大伟和李正光之间那点破事儿,大伟回家也没跟他提过一句。
徐凤山拨通了大伟电话,扯着嗓子喊:“儿子,我是你爹!”
大伟在电话那头应声:“咋啦,爸?”
徐凤山直接问:“你是不是前些日子跟四九城的李正光干架啦?”
大伟有点懵:“你咋知道的?”徐凤山回他:“那边捎话来了,多年前我那老领导给我打电话,让我找找李正光,想办法把他弄到长春来。四九城那边跟长春市总公司都打好招呼了,咱得配合着把李正光给逮喽。”
大伟说:“我有李正光电话,我打给他,想法子把他骗回长春来。”
徐凤山叮嘱:“这事儿你可得走点心,那边一句话,咱这饭碗可就砸了。”
大伟连忙说:“知道啦,知道啦。”
徐凤山催他:“赶紧打电话吧。”
大伟给李正光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他琢磨了一阵,有了个主意……
大伟打不通李正光电话,就寻思出个法子。李正光和沙老六关系铁得很,上次沙老六还帮四九城的加代揍了大伟一顿。这回瞅准机会,上面也点头了,大伟打算先在长春把沙老六收拾一顿,看看李正光敢不敢露面,这不就是拿着收拾沙老六的“尚方宝剑”嘛!
徐大伟带着六七十号兄弟,浩浩荡荡跑到长春,跟沙老六干了一架,那场面,噼里啪啦的,差点把沙老六打得只剩半条命。打完,徐大伟还嚣张地叫嚷:“我徐大伟这回可缓过劲儿了,有种你们就叫李正光、加代来!”
沙老六躺在医院病床上,心里直犯嘀咕:上次我可是帮代哥、帮李正光揍了徐大伟,这回徐大伟又杀回来了,按道上规矩,他们不得帮我找回场子吗?
沙老六拿起手机就给李正光打电话,结果李正光手机关机。他又打给加代,加代正好在勇哥旁边,勇哥瞅了一眼,直接说:“别接,挂了!”
沙老六不死心,过了一会儿,又拨给李正光打电话咯。
唉哟喂,这人呐,好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哟。李正光没盼来那救命的电话,结果倒好,接了个要他命的电话嘞。
李正光在外面溜达了好几天,玩也玩够了,可心里老是惦记着四九城那帮兄弟。他觉得这样不行,得回去看看,心里才踏实。
于是,他瞒着王静文,把手机打开了。刚一开机,沙老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正光啊,你咋不接电话呢?我给你打了好多了!”
李正光问:“老六,出啥事儿了?这么急?”
老六急忙说:“有事儿!昨天徐大伟那小子带了帮人从榆树过来,把我给揍了一顿,还把你骂得贼难听。正光,你在哪儿呢?能不能过来帮我出口气?”
一听到要打架,李正光心里那股火就蹭蹭往上冒。“他咋骂的?”他问。
老六看了看他,有点犹豫:“正光,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李正光一摆手:“说吧,没事儿。”
老六叹了口气:“他说啥金牌打手,还盼着你来呢。说你要是敢来长春,就弄死你。还说在长春等着你呢,问你敢不敢来。哼,他徐大伟有啥了不起的?咱们去会会他!”
李正光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老六,你好好躺着养伤。我这些天都憋坏了,我一个人去就行,看我能不能把徐大伟给收拾了。”
老六赶紧摆手:“不是,正光,你先来,咱们再商量……”
李正光打断他的话:“不用了,我有他电话。你别担心,我办完事儿就回来。”
老六还是不放心:“不是,你听我说,一个人太危险了……”
李正光有点不耐烦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盯他两天,看他能咋地。”“老六,你帮我看看那家伙藏哪儿了,我直接抄家伙过去找他。人多了反而拖后腿,这道理你明白不?”老六有点无奈:“好吧好吧,那你先过来找我,咱俩电话里再合计合计。”
李正光应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他抬腿就要往外走,这时王静文喊住他:“老公,急着去哪儿啊?”
李正光回头笑了笑:“没啥,就开车去长春,跟兄弟们聚一聚。”
“那谁跟你一起去啊?”
“我一个人就行。”
“要不我跟你去吧?”
李正光摇摇头:“不用了,我就去找老六那小子,他也不是那种爱找事的人。办完事就回来了。”
说完,他就出发了。到了哈尔滨,找到焦元南直接就说:“元南,给我准备几把砍刀,还有几支五连发和一百多发子弹,放我车上。”
那时候焦元南已经迷上了毒品,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李正光也是哈欠连天,明显是累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说:“好吧。”
准备好东西后,李正光一个人开着车直奔长春。到了之后,他停好车,身上斜挎了个小包,里面藏着五连发,还放了一盒花生米。然后给沙老六打了个电话:“老六,我到长春了,你在哪儿呢?见面聊聊?”
沙老六回应说:“行啊,你直接来医院找我吧。”
李正光到了医院,跟沙老六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开始炫耀了:“看看,这就是黑龙江第一高手!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玩棍棒的天赋。”沙老六想劝他,但根本劝不住。李正光一个人抄起五连发,仿佛又回到了给乔四哥办事的辉煌岁月,心里那个激动啊,“等我收拾了徐大伟,就回四九城,继续跟兄弟们大干一场。”
而此时,徐大伟已经被一百多个从四九城和长春来的阿sir围得水泄不通。李正光在车上给徐大伟挂了个电话:“大伟,我李正光。”
徐大伟一接电话,旁边那帮阿sir跟打了鸡血似的,拳头紧握,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咋的了?李正光。”徐大伟问。
“咋的了?老六哪里惹到你了?你把他怎么了?你现在搁哪儿呢?”李正光一连串问题。
徐大伟装糊涂:“我啊?我在哪儿?你说事儿就行。”
李正光提议:“咱出来聊聊吧。”
徐大伟立马接茬:“聊呗,你说地儿,暴风一族KTV咋样?”
“行。”李正光答应得爽快。
徐大伟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想着:这回不仅能收拾沙老六,还能顺藤摸瓜把李正光也送进局子,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徐大伟领着一百多号阿sir,装扮成小弟模样,个个带着家伙,浩浩荡荡杀到暴风一族KTV门口。有人拿着对讲机喊:“注意了啊,目标可能出现了。”“明白,明白。”
李正光开车过来一看,心里直犯怵:哎哟妈呀,这啥阵仗啊?这么多人,车都停不下了。他心里琢磨着:这都是些啥人啊?
徐大伟看李正光没动静,急眼了:“咋回事儿啊?李正光咋还不来呢?快给他打电话激激他!”
说着就拨通了电话:“喂,李正光啊,你咋回事儿啊?不敢来了是吧?我都瞅见你了,赶紧把车开过来!别怂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哈市第一打手就这怂样儿?你小弟们呢?咋就你一人儿啊?太没排面了吧!乔四的金牌打手就这点儿胆量?我在这儿等着你呢啊,你要有种就过来咱俩好好唠唠;你要没种就认怂吧以后别来长春丢人现眼了!”
嘿你别说这激将法还真管用李正光被徐大伟这么一激立马火了。他把车往前一开停在了路边儿上戴着棒球帽儿挂着棒球包儿大步流星地就朝徐大伟走了过去。
徐大伟一看这情景儿心里那叫一个乐儿啊:只要确认是李正光那帮阿sir哥们儿立马就得上把他给摁住!李正光心里琢磨着,只要走到徐大伟那儿,掏出五连子,对着他脑门“砰砰砰”几下,然后掉头就走人。
他一眼就看见了徐大伟,眼神里满是凶狠,五连子都握在手里了,一步步朝徐大伟逼近。可就在这时,阿sir们一声大喝:“行动!”接着“砰”的一声,李正光脚上挨了一”真理”,一个踉跄,手里的五连子也飞了。阿sir们一拥而上,直接把他给摁住了。
李正光整个人都愣住了,傻在原地。徐大伟走过来,冲他骂道:“你个笨蛋,你的那些小弟们在四九城都完蛋了,我特意把你引到这儿来的。可能老天也看不惯你了,我平时都不开机,这次一开机逗你,你还真上当了。回四九城等着吧,等你上路那天,我给你烧点纸钱。”
李正光瞪着徐大伟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低下头笑了,再抬头望着天空说:“这下我可算是解脱了!”
阿sir带着李正光去医院简单包扎了一下。长春的阿sir们,真是好样的!那天是2000年5月4号,政府特地包了架飞机,把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李正光从长春押回了四九城。下了飞机,你看那张照片,李正光被几个阿sir架着,一条腿不方便,还咧着嘴笑呢,慢慢地往那辆警灯闪烁的车上挪。
新闻里报道说,长春那边XX路上,阿sir们英勇地抓住了李正光,从他身上搜出了两把五连发、一百多颗子弹,还有四把大刀,听着都让人心惊胆战的。
到了警局里,李正光全都招了:“我就是乔四那帮人里的李正光,李龙是我找朋友帮我改的名字。金中德是我杀的,我还杀了谁谁谁……全都说了。”
王静文听说李正光被抓了,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加代在上海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找到勇哥说:“李正光这回算是完了,这事儿我就不掺和了。我知道我管不了这事儿。勇哥,我不能跟我兄弟一起进去,但我想去送送他,行不?”勇哥琢磨了会儿,说:“行,给你放两天假,第三天得回来找我。”
加代听了特高兴,连声道谢,然后就和三个铁哥们急匆匆地赶往四九城。到了这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地儿,加代走到门口对站岗的阿sir说:“哥们儿,我是勇哥的兄弟,不是来捣乱的。”“给我几分钟,跟他说几句话就走,我还得赶回上海。”
那阿sir也挺爽快:“行,你们聊,但这儿有监控,别瞎说。”
说完,阿sir帮忙关上门,屋里就剩加代和李正光了。加代递给李正光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猛吸了两口。
加代的眼眶有点红:“正光,你为啥不接我电话?跑了就跑呗,换个地儿继续生活。你跑到长春去,这不是犯傻吗?给我打个电话也不至于这样啊!”
李正光叹了口气:“加代哥,我这人好强,就想向那些混混证明点什么……可最后还是被抓了。谢了,兄弟,特意来看我。”
加代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光,你恨我吗?”
李正光摇头:“不恨,代哥。”
“为啥?”加代挺好奇的。
“你帮我已经够多了。要不是你,我早就没了。我李正光,还有我那帮兄弟,这辈子都欠你的。”李正光说得很真诚。
听到这话,加代的眼眶更红了:“小高和李云都溜了。”
李正光点点头:“小高那小子聪明,命也大。李云那傻大个也跑了,真好。代哥,你快走吧,看到你,我心里就堵得慌。多帮我照顾下静文和李哲。”“唉,我孤家寡人一个,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去哈尔滨,记得帮我给那几个好哥们儿扫扫墓啊。”李正光顿了顿,摆摆手,“算了,不说了,你赶紧走吧。我这事儿,早点解决早点省心!”
加代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叹了口气:“从朱大勇找你麻烦,到你给我跪下求情,我就知道,咱俩是投缘的。说真的,李正光,这十年过得真快,咱俩都才刚到四十,我还想呢,等咱们六十了,一起遛鸟、喝点小酒,哪知道没这命了。不过我跟你说,虽然我不能陪你到老,但你走的那天,我绝对来送你。”
李正光听着,眼眶有点儿热,拍了拍加代的肩:“行了,代哥,别说了,走吧!”
加代看了看他,心里挺舍不得:“那我可真走了啊,待下去我也受不了。”说完,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哐当”一声,门关上了,李正光一下子就把头埋进手里,放声大哭起来……
后来啊,到了2002年5月10号那天,李正光他们几个——郑相浩、陈洪光、朱庆华,一起被押到了刑场。唉,一声”真理”响,就这么结束了。